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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中的我

作者:李吉林 1998-02-23

  周围世界是孩子认识的源泉。越是年级低的孩子,阅历越浅,就越是需要老师带领他们去认识周围世界。大自然的美感和生趣 , 便是首选的空间。

  那弯弯的小河、美丽的田野、春天的小草、秋天的落叶……都是孩子认识世界极好的客体。上学的路上,或是茶余饭后,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着一个个生动的场景。

  有一回,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上初中的时候老师带领我们去长江边的山坡上看日出的情景。那绚丽多彩而又气势磅礴的壮观景色,至今依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我想倘若让我的学生也去看一回日出,那该多好,他们一定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但是我又想到,低年级的孩子毕竟小,不能让家长一个个摸着黑把孩子送到江边呀!还是以近为宜。

  下了班,我就去寻找理想中的观察点。走过一座又一座桥,望一望,比一比,看看哪座桥更高,望得更远。最后,我选定了学校附近的北濠桥作为观察点。

  站在这座桥上,孩子们看到的日出将会是怎样的景象呢?我决定自己先行一步。当晚,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沉,心里总是向往着那轮红日。时钟刚过四点,我就匆匆起了床,独自骑着自行车,从黑暗向黎明驶去。我这自幼就不习惯走夜路的人,此刻,借助车速,显示出从未有过的大胆。

  曙色中,我赶到大桥,站在桥上向东而立,凭栏远眺。渐渐地,我看到东方微明,田野依稀可见,远处的公鸡啼鸣了,此起彼伏。转眼间,天边涌起灿烂的红霞。红霞越铺越大,灿灿的金色,光彩夺日。我急切地期待着一轮红日从东方跳起,让学生亲眼看到太阳公公怎么揭开大红的绸被一骨碌跳起来,满面笑容地望着他们……

  但是,大桥高度有限,无边的树丛、屋宇遮挡了地平线,尽管我使劲踮着脚,也看不到天际。一会儿只看到太阳已显露在朝霞里了。我凝望着,琢磨着……渐渐地,我听见身后的桥面上行人走动的声音和自行车的铃声。此时,我似乎觉得有人在注视着我——在这样的清晨,人们看着一个孤单女子的背影会产生怎样的疑虑!然而,谁又能想到,她,一个女老师,因为拥有她的学生——像这初升太阳一般的孩子,

心中何等的光明、甜美……

  久久地,我还站在桥上,我为不能看到太阳从地平线上跃起的画面而遗憾。转而又想,既然如此,就留待学生们再大一些,自己夜行到江边,观赏日出的壮观景色吧。

  虽然起了个早,但为了孩子能完美地感受日出,我还是放弃了原有的构想。教育永远是追求完美的。

 发表于《江苏教育》1998年第2期